宋绵小时候是穷大的。
他亲爸死得早,四岁的时候他亲妈带着他这个拖油瓶改了嫁。
继父是典型的又穷脾气又差,每天从农田下来就喝得醉醺醺,真要说要在烂人当中挑出什么优点,只能说喝醉后也不家暴,“是个男孩”,病床上的母亲也终于笑了。
宋绵是别人的种,弟弟出生以后,他在这个家彻底变成了个外人。
他从小心性就很野,没有人管他。
没事情干的时候就在外面撒腿狂奔,饿着就去地里偷别人的瓜吃,因为在家里他只能最后上桌。
吃剩下的饭,总是吃不饱。
宋绵没上几年小学,就被继父从学校里拽了回来,想让他去地里帮忙,或者是给别人当学徒赚钱。
最后是来学校支教的年轻女老师找上了家门,先是好好商量,给继父解释是什么九年制义务教育。
继父粗鲁地让她滚,骂道:“老子家里都没钱了,还供着杂种读书?”
宋绵记得那个夜晚,房间里昏昏暗暗,临近使用期限的灯泡一闪一闪。
他已经习惯了继父这样辱骂他,没什么情绪波动。
女老师却紧握着他的手,挡在他面前,秀气漂亮的面孔因为争论泛着红,终于让宋绵成功回到了学校。
在女老师支教离开的前一晚,让宋绵坐在自己身边,给他看一页页的,细细地跟他讲什么是飞机,什么是电梯。
这些都是宋绵从未见过的东西,好似是另外一个世界,他听得入神发了呆。
女老师摸摸他的脑袋,问他:“宋绵有什么愿望?”
宋绵很久很久才回过神,他盯着天上的星星想了很久很久,才给出答案。他说:“我要钱,我要很多很多钱。”
有钱就可以拥有这些东西了,有钱就可以吃饱饭,就可以不再穿表哥穿剩的衣服,有了钱就可以去灯光华丽的大城市。
女老师“噗”地笑出声,鼓励他:“那宋绵你要加油好好读书,考上一个大学就是你改变命运的开始。”
从那一天起,又或者是更早之前,要变有钱的念头在宋绵心里生根发芽。
他考上了镇上的高中,因为成绩不错,免了学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费拿。每天熄灯后,他又拿出藏着的蜡烛在角落里悄悄看书。
只不过教育资源分配不匀,最后宋绵靠着加分,才勉勉强强地够上了名牌大学的门槛。
宋绵一个人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肩膀上背着麻袋到了学校。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大的建筑,周围形形色色的学生穿着都很时髦,意识到自己穿着洗旧的短袖很裤子,宋绵心脏“砰砰”乱跳,窘迫地低下头。
“要帮忙吗?”
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辞川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宋绵愣愣地抬起头顺着,季辞川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在人群之中格外突出,像是天上皎洁的月。
他局促地摆手:“不……”
季辞川却冲他笑,说:“你是新生吗?我带你去报道吧。”
稀里糊涂的,宋绵跟着他去了。
期间季辞川跟他说了许多话,问他是哪个系的学生,由体贴地给他介绍了很多学校相关的东西,连哪个食堂的哪个菜好吃都详细地讲了。
他们真正开始接触,是在学校的图书馆。
宋绵在里面兼职,他还对步骤不太熟练,接过对面递过来的书就低头捣鼓。
“是你啊?”
声音有些耳熟,宋绵才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
宋绵局促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了遍:“是你啊……”
季辞川又笑了。
后来季辞川每天都会来来,他经常会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见宋绵忙前忙后,把借还的书在桌边叠上一垒,然后再一本本认认真真地塞回书柜原先的位置。
宋绵闲下来的时候会偷偷瞄他,被抓到视线之后,像只心虚的猫一样挪开。
有一天赶上台风天,外面下着大暴雨,图书馆只剩下宋绵一个人。独自处在这样巨大的空间,让宋绵感到巨大的惶恐不安。
门是在这个时候开的,顶着把黑伞的季辞川来了,浑身都被,宋绵那颗坠起的心脏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原地,忍不住问了句:“学长你那么喜欢看书吗……下这么大雨都来?”
“看书……?”
季辞川挑了下眉,像是在吃惊他这么问,最后忍俊不禁地重复了遍,“嗯,很喜欢。”
季辞川拿着最新款的手机,问道:“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啊……好。”
宋绵拿出上大学之后一百块买的二手机,打开了微信。屏幕裂得很厉害,他红着耳朵,不太好意思地伸手挡了一下。
季辞川神色如常,只说“加你了”。
季辞川要到他微信之后,经常会联系他。找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