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落下去。庾晚音从背后抱住了他,声音打着颤:“别动了,你不能再流血了……”
夏侯澹顿了顿。就在这一顿之间,北舟出手如电,给了那俩人一个痛快。
夏侯澹喘了口气,松开五指,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站立不稳,整个人直往下滑,却又不想倒在图尔面前。庾晚音感觉到了,努力撑住他的身体,对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从堂上搬来一把椅子,扶着夏侯澹坐了。庾晚音放开他时,发现双手都沾满了暗色的血。
她咬紧了后槽牙,将手背到身后擦了擦。
夏侯澹垂眸看着双目通红的图尔,心平气和地开口:“汪昭出使是个秘密,连父母也不知真相。朕告诉他此行凶险,他若是不愿,可以不去。”
图尔没想到他发完疯,一转头却开始说这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他说和谈乃国之大计,不可不往。如有不测,请朕着人告于他家中二老,给他立个衣冠冢,使他生魂得归故里。”
夏侯澹望着图尔:“朕要让他死得其所,告慰其在天之灵。”
图尔:“?”
夏侯澹说了句他做梦也没想到的话:“现在,我们和谈。”
除了庾晚音,所有活着的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满室沉默是被太后的骂声打碎的。女人的理智濒临崩溃,拖着伤腿朝他们爬来,似乎打算亲手代劳,杀了图尔。
夏侯澹只对暗卫简短道:“照顾好太后。”
太后被照顾了。
夏侯澹:“晚音,把枪给北叔,让他盯着大门外。”
庾晚音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夏侯澹回以一个安抚的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图尔:“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必死之人,我是亡命之徒,我们谈个鬼?”
夏侯澹很平静:“确实。你就当是人之将死,随便说说梦话吧。明日此时,朕的好皇兄和你的好叔叔,都该举杯庆祝了。”
不知不觉,都城里的街巷阡陌已经空无一人,犹如被大雨洗成了鬼城。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对变故有着野兽般的嗅觉,全都闭紧门窗躲进了家中。
杨铎捷晃了晃手上的镣铐:“老哥,哪里人啊?”
坐在他面前的副统领嗑着瓜子,不理不睬。
这人是赵五成提拔上来的。赵五成命他将杨铎捷关押受审,他却明白,此人只需关押,根本不用审。拖着拖着,把山上的皇帝拖死就完事了。
杨铎捷笑道:“老哥,相逢即是有缘,左右无事,兄弟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副统领吐了瓜子壳,转头去看窗外的雨。
杨铎捷也不管他在不在听:“话说当初曹操去征袁术,遇上大旱,军中缺粮。粮官问曹操,大伙儿没饭吃了可怎生是好?曹操便道:‘你将大斛换作小斛,发给他们。’粮官又问了,那将士们心生怨怼,又该如何?曹操说没关系,自有良策。”
嗑瓜子的声音慢了下去。
杨铎捷故作不觉:“口粮一减,将士们果然暴怒。曹操对粮官道:‘得找你借一样东西稳定军心――你的项上人头。’粮官大惊喊冤,曹操倒也很委屈:‘知道你无罪,可若不杀你,难道杀我吗?’”
窗外电光一闪。一道炸雷恰在此时落在他们头上,如天柱摧折,压,是谁给她下的令呢?下令之人又是怎么让她听话的,威逼利诱,还是拿她珍爱之人相要挟?”
他任由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才望着图尔的后脑勺,怜悯道:“真是可悲,身为傀儡却不自知,救不了心爱的女人,连真正的仇人都找不到。你以为你是瞒天过海来行刺的?不,你是被燕王送来的,就像珊依一样。你们死在大夏宫中,远比死在他手上有价值。消息传回燕国,他又可以老泪纵横,高喊让夏国血偿了。”
“……”
图尔嘶哑地笑了。
“你说我是傀儡?”他用血色的眼睛盯着夏侯澹,“你自己不是么?”
“朕当然是。”夏侯澹眼都不眨,“朕年少时也以为放手一搏,可以摆脱他们的控制。后来才慢慢发现,自己下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次反抗,都如了他们的意。朕是他们的牵丝傀儡,是他们手中杀人的刀……”
他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瑟瑟发抖。
夏侯澹收回目光:“其实我们两个很像。但朕不甘心。不甘心装作一无所觉,不甘心浑浑噩噩地迎接宿命,还要自欺欺人,美其名曰别无选择――你甘心么?”
这些台词……
像是每个字都被和血嚼碎了,再连牙吐出来,庾晚音想。
图尔听在耳中,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自欺欺人。
他不禁自问:我真的一无所觉么?
多年以前,当叔父大言不惭地说出“她的身份最合适”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多年之后,那香囊、那防卫、那种种异状,自己是不曾看见,还是刻意忽略了?搞这一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