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体型的缩小,那被厚重皮毛掩盖的躯体逐渐显现,正当他赤身即将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带着青叶芬芳的旋风凭空刮起,化作一袭贴身的青黑色衣裳,将他严密包裹起来。
至此,白叶已恢复了他在梦中那个狐人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背后那条低垂、略显蓬松的狼尾。
他伸手轻轻拨弄着这条狼尾,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狼血,基因诅咒是什么?看看这条尾巴就知道了。除非我死去,否则这代表着步离人身份的狼尾永远也无法摆脱。”
“……”
小飞霄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若是与地下室那些狐人接触之前,她必定会认定,这个步离人一定是在用某种诡计骗她。
然而,凝梨,还有地下室的其他狐人,他们看待白叶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法伪装的敬重与信赖。
如果自己能够放下戒心,选择去信任,这样会让她的生活轻松不少。
可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却在耳边不停地警告她,不要放松警惕。她的心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激烈碰撞,一方是渴望温情的希冀,另一方则是对危险的本能防备。
“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秘辛,在步离人中鲜有人知。”
白叶轻步走到那座由兽骨垒成的椅子旁,椅子显得粗犷而凌厉,与他此刻平和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坐下,仿佛带着千斤的沉重,将他的故事慢慢倾吐出来。
“许多年前,我曾组织过一支狐人奴隶反抗军,解放了不少在大猎群中被奴役的同胞。”
白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回到了那段血雨腥风的岁月,“因此,我与当时的战首呼雷交锋多次,胜负难分。甚至有一次,我凭借天时地利,重伤了他。”
“这也是你在古亭中听到的缘由。呼雷对我抱有那样的态度。因为在他看来,在步离人中,除了他,没有谁能够与我匹敌。他‘欣赏’我这个对手,甚至以某种扭曲的方式认同我。”
白叶的目光变得沉重,继续说道:“后来,我因为亲信的出卖而惜败。呼雷完全可以杀了我,但他没有。他命令当时最顶尖的基因巫师在我体内的狐人血脉中降下诅咒,又以他的狼血将我强行转化为步离人。”
“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扭曲的认同方式。”
“月狂会让狐人失去理智,但步离人不会。只要我动用月狂,只要我接受狼血的侵蚀,我将彻底成为步离人,甚至连善恶观念也会扭曲,变成下一个能够与战首匹敌的步离人。”
“呼雷认为总有一天,在猎群中不断见识狐人惨剧的我,会忍不住为狐人同胞使用那份力量,进而失去自我成为下一任的战首,带领步离人成为更强大的族群。”
“即使我这个过程中反抗,让他损失许多狼卒,甚至[大夷离堇],一个猎群的最高武官。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结果你也看到了。”
白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顶着远不如以往的力量,未免成为战首犯下更多过错,一边苟延残喘,一边试图寻找破解之法。我隐匿在步离人猎群中,只为救出更多的狐人;挑起他们争斗,只为杀死更多的步离人。”
“我曾想寻找仙舟联盟的帮助,但无论如何化形,狼尾难藏,恐怕一露面便会被云骑将军诛杀。而且,不论是你还是他们,都对我存有疑虑,不肯相信我。”
白叶直视着小飞霄的双眸,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长:“因为我现在是狼,不信我者无从同谋,信我者常常弱小不堪。我在这场抗争中注定孤立无援,但你不同,萨兰。”
小飞霄面对白叶那深沉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动摇。
“等[巡猎]的锋镝降下,等云骑军踏上这片土地,随他们走吧。”
白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为她指引未来的方向:“那里有你的未来,你能做得比我这个失败的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更好。”
白叶的话在营帐中回荡,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小飞霄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启双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白叶闻言轻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小飞霄的目光开始动摇,她那原本坚毅的神情渐渐软化,声音也比之前低了许多,几乎微不可闻:“我……不知道。”
她的心中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多年养成的警觉与怀疑,另一半则是对白叶苦难与真诚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