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乌龙
司徒烈于十岁那年被封作敬王,十三岁时皇帝已替他定下王妃之选,彼时他救驾中箭尚在床榻不省人事,这门亲事便也跟着敲定。如今的敬王府上下却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太子司徒煦刚从马车上下来,早已抵达的心腹却低声与他禀报:“主子,六爷在迎亲途中逃婚了。”
太子掩面深感无奈,回想起来,这桩婚事这小子推诿数次,总是问不出个好歹。方才在途中相遇一遭,还以为他终于学着安分,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多:“陛下在里面吧。”
“陛下大发雷霆,才走不久。”
太子转身欲走,这倒霉弟弟自小到大荒唐事干过不少,家里人睁眼闭眼也就算了,这次只怕是将汪丞相得罪惨了,真以为父皇不会揍他么,没人给他兜着,迟早被打出翔来。
“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心腹连忙跟上。
“去丞相府,蠢才!”六弟不在乎自己丢人,他可不能失了皇家的气度。
皇宫之中阴云密布,正是皇帝心情阴郁的写真。这逆子不但不将他的赐婚放在眼中,而且明目张胆的反抗数次。心知他不会收回成命,倒是跟他玩起了失踪。
这桩亲事实在美满不过,连国师都替二人批过八字,说是天作之合不可多得。偏偏,偏偏这混小子万般推脱,半点也不领情。
他也不是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可这小子什么都不说,莫非是与他大哥一样,喜欢上了男人?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在春华宫枯坐了许久,窗外春梅几近凋零,替他斟茶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从前他心烦意乱时到这里来坐上一坐,淑妃会替他揉肩捶腿,言语温润,乖巧依人。
她喜欢静静倚靠着他,既不拈酸吃醋,也不告状聒噪,最是懂他的心。
双鬓生苍的皇帝捧着檀木匣发颤:“霏微,我该拿我们的烈儿怎么办?”他颓废沮丧,再不复敬王府上气势凌人的模样。
皇宫大道宽阔,我追出去时,那抹清瘦的身影遍寻不见,我不死心又来回找了一圈,但凡有任何可能,我都不愿否定。
失望成了必然,但能见到他一面,就算找不到皇帝,也算不负此行。可倘若真是他,如此一身装扮,我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要是个男人,若非到了绝境,万万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我半道打昏了个小太监,扒下了他的衣裳,终于可以走出阴影,不必躲躲藏藏。
太子会算计我,难道他真的以为我同他一样倒霉,还同从前一样莽撞?谁也不能阻挡我自由的脚步!
我低头走得飞快,不察空旷的廊桥上忽然多了两三个人来,我险些与领头人撞上。
“如此焦急,新来的?”中年太监的嗓音依然尖锐,他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来,抬起头来杂家看看。”
我一张脸苍白如纸,慢慢望向了他。
“新来的也不能这么不懂规矩,要见礼,这位是王公公。”身后的势利小太监忙不迭拍马屁开始数落我的不是。
“新人难免毛躁,不必害怕。”王公公盯着我的脸笑道。
我虽很想拧断他的胳膊,但终归只能不情不愿赔笑道:“王公公好。”
“这小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那不安分的手游移到了我的脸上,凉滑的指尖拂过我的脸颊,我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袖间的手几度舒展又成拳。赤果果被一个老太监戏弄不能还手,传出去实在有损我的威名。
我左右想不出宫殿的名字,随口就道:“王公公,小人叫滚独纸,是新调拨到春华宫伺候的,小人现在可以走了吗?”
王公公一副愤世妒俗的模样:“你瞧瞧你瞧瞧,就喜欢欺负你们这些个新人,现在春华宫主子都没了,我看你到那里也只能领个扫洒的差事。不过公公我最见不得美人受苦,我可以差人替了你的活计,你跟了我如何?”
他这番话刚刚说完,身后两个太监不依:“王公公,你不要我们了么?”
我生来头一回听太监撒娇发嗲,被那魔性的嗓音吓得不住震颤,逃也似的跑开。
王公公的声音仍在回响:“美人,若是后悔了,我在长乐宫等你。”
我跑累了停下来喘息,险些翻了白眼,真没想到太监里头也有这样狂热的。还没休息够,一大队禁军步调整齐从我身旁走过,我的小心肝又颤了颤。
好在他们没空停下来追问这个那个,我舒了口气,往春华宫的方向走去。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她时日无多,五载匆匆,她终究撒手尘寰,但她托付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到,总归对她怀有歉意。我不能算作良善之辈,但就事论事,始终是我有所亏欠。
正值春末时节,春华宫的梅不复盛景,落英纷纷扬扬,覆着尘泥铺就一路,清清冷冷的模样像是很久无人问津。
我轻轻扣开门扉,没有扑鼻而来的尘土,看来还有人打扫,也不算惨。
一成不变的摆设看似随心,却让人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