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烨一回来便先去与师妹说话。钱昭问刘大牛:“你们都吃了么?”
刘大牛道:“吃过了。鸡肉鸡汤都被那些王八蛋抢完了,我就偷偷留下了这一碗。小秦便凑合吃烤兔吧。”
钱昭端着碗坐到秦殊烨身边,他正与柳先生聊着,一边竟伸手揽了她的腰。钱昭感觉秦殊华的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眉头微皱,而后便转开视线。她向秦殊烨耳语道:“人前收敛为好。”
“哦。”秦殊烨撤了手,回头见她端着鸡汤,却道,“好香,让我尝尝。”也不管几双眼盯着看,包住她捧碗手,低头便喝了两口。
钱昭顺势就将碗给了他,道:“都给你吧,我饱了。”望向秦殊华又道,“殊华姐,晋地已无安身之所,不若考虑南迁。”
秦殊华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打算,事不宜迟。师兄,你带着人护送妇孺老弱先往临汾。”
秦殊烨应了,又问:“那你呢?”
秦殊华回道:“我还得往大同见下叶三。”接着向钱昭道,“你跟我去吧。”
秦殊烨舍不得与钱昭分开,反对道:“何必让她去。”
钱昭迎着秦殊华幽暗不明的目光,一手按住秦殊烨的胳膊,道:“他侄儿的事,我们得给个交代,他也欠咱们个解释。我去合适。”
秦殊烨向来听她的,便无异议。
第二天,众人就分作两路出发,秦殊华只带了钱昭及十几个门人向北,秦殊烨在领着其他人往南。
临别时秦殊烨握着钱昭的手依依不舍,钱昭道:“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何必跟生离死别似的。”
秦殊烨道:“好不容易你才答应我,少看见几天,万一变卦了怎办?”
钱昭在他颊边一吻,笑道:“你整天想的什么!赶紧走吧。”
秦殊烨晕晕乎乎上马,带队走了。
秦殊华等人当晚到了朔州,在城内找了间客栈。钱昭仍与秦殊华一间房,洗漱完后,钱昭脱了外衣,坐在床上唤秦殊华:“殊华姐,我们说说话吧。”
秦殊华关上窗,撩起蚊帐钻了进去,问道:“说什么?”
钱昭跪坐着,道:“殊华姐有没有想过,今后究竟是亦农亦商过安稳日子,还是招兵买马以图大业?”
秦殊华挑眉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钱昭却笑道:“还是你没想好?柳先生和老裘他们,总是不甘归隐田园的,莫非你想慢慢拖着,且过几年大伙儿就放弃了么?”
秦殊华只能回以沉默,眼前这个少女浅笑盈盈,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尖刻。
钱昭一击即中,接着道:“前明因什么而亡,殊华姐身在晋陕应该很明白吧。外患倒是其次,内忧已经无法解决。”
秦殊华问:“所谓内忧是指大顺等义军?”
钱昭摇头道:“并非全是,朝廷的财力、军力已崩溃,就算勉力支撑,疆土也必然四分五裂。如此说来,亡了并非不好,所谓破而后立,建立新朝至少能革除一些弊政,汰换一批官员。就算是条全身是洞需要补的破船,也比沉船好,不是吗?”她顿了顿,又道,“依眼下局势看,结果有三,最糟糕是前明复国,其次是满清得天下,上选则是汉人另建新朝。”
“清廷当政竟不是最坏?”秦殊华奇道。
钱昭回道:“前朝若是好,怎会闹得烽烟四起,造反又不是好玩的营生,大顺大西之类的叛军都是活腻了么?剿了多少次照样死灰复燃,无他,安生种地活不下去而已。”
秦殊华忍不住给前明说几句话:“前些年不是旱就是涝,也怪不得朝廷举步维艰。”
钱昭挑眉道:“天灾哪年没有,国力不济罢了。根子里都烂了,修修剪剪无济于事,不如铲了重来。而清廷也非一无是处,起码开疆拓土之志未泯,于政事上认真却又不失圆滑。”
秦殊华听她对满清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冷哼道:“照你所说,便由清廷一统中原,我等做顺民便好!”
钱昭睁大了眼,问道:“殊华姐之前不就是想静观其变么?迟早也做了顺民了。”
“你!”秦殊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钱昭拉她的手,笑道:“开玩笑的。清廷自然有他们的问题。满人本来就少,八旗整编军额不过六万多,降将降臣各怀鬼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再起烽火,还有皇权之争已是死结……”她停下,敛了笑容,用力握住她的双手道,“最重要的是,眼见清廷承袭明制,哪怕革新也极有限,若干年后不过重蹈覆辙!”
秦殊华感觉她手上劲道,微微弯腰,俯近问道:“那么,你想要的新朝是什么样?”
钱昭瞬间有些迷茫,继而却坚决地道:“我也没想清楚,但绝不是前明那样。我希望人应有所思有所想,活着不只是为了活,不为所谓‘礼’所谓‘孝’所谓‘贞’。”
秦殊华不太能明白她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是全然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秦殊华继续问道:“你知道若要这一路走下去,不知要多少年,不知要流多少血,兴许没有一点成效,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