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端坐于步辇之上,目光幽凉看着前方退避两道的宫人。
她如今瞧着这座城步步危机,煌玉受伤后她始终心里发慌,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一行许久,辇轿缓缓落地,轻微的木底石砖碰撞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停云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漆如黑墨的铁狱,脸色沉了几分。
她自袖口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拿在指尖轻轻晃动着,里头装的是问心蛊。
问心之下,恶意无处遁形。
她要去审姬无生,她的好师父。
黑狱之门重重开启,门内是光亮也不可照透的稠黑,阴风阵阵自其而出,似无尽极冥之地的恶鬼残魂带着腐臭和幽冷的气息扑向生人。
她曳着莲裙缓缓往门里走去,没入黑暗。
阴冷潮湿的甬道中烛火凋零,停云快步走在四通八达的窄道里,莲华长裙轻轻摇曳,带起阵阵阴冷的香风。
石狱牢房厚重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门外葳蕤的光亮照进漆黑一片的房中,狭小的空间下,一老一小齐齐用手遮住了脸。
光明不至的牢中长时间不见光亮的双眼刺痛,阿袅又开始呜咽了。
停云脸色沉下几分,转眸翻了个白眼。
身后的狱卒燃起火把,替她照着脚下的路,停云踏步下了石阶,垂眸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一老一小。
“你又来做什么!”阿袅似乎适应了光明,她抬起头愤恨的瞪着停云,
停云冷哼着走到她面前,定眸瞧了她许久,终在阿袅嗫着嘴唇又快哭出来时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襟,把人往外拖去。
她拎着阿袅不顾她挣扎乱动,丢到了门口石阶边,冷眼看着她:“把她关去泥犁殿。”
阿袅尖叫着咒骂着被狱卒拖走。
停云缓了一会儿,方才用劲眼前又发黑了。
许久后她才抬眸看着皱眉不语脸色奇差的姬无生:“你究竟想做什么?”
姬无生半垂下眼帘,撤去了望着停云的目光,依旧沉默不语。
他知道停云此番前来定是来兴师问罪的,蛇蛊惨死的那刻他便知晓了,蛊意相断的太快,定是两败之局。
煌玉一定是死了。
停云眉眼渐冷,霜寒染入眼底,她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捏住了他的脸颊,另一只手从腰封中取出瓷瓶,放到嘴边,尖牙一咬扯下封盖,将里面装着的问心蛊倒入姬无生口中。
他一惊,捏着停云的手想逃。
可老态残破之身,无法抵抗盛怒之下的停云。
他被迫吞下了问心。
一时间满腹的捣海摧山将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停云眼底轻烁,她红着眼眶蹲下身看着眼前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师父。
她是自私的。
任何人胆敢挑战她的王权,那就替她的王权填命。
谁也不例外。
谁也不要妄想毁去她的一切。
她眸色冰冷,眼底最后一丝温情被压进水雾之中,随着她闭眼,水雾消散,温情也不复存在。
再睁眼时,姬无生已经熬过了一波蛊毒,此刻正如离水之鱼,极力张着嘴喘息着,瘫软在地上。
停云将他扶起,靠在石墙上,凤眸凛凛的看着他:“为什么对煌玉下杀手。”
她想到了那日煌玉逐渐在她手里失去生机的恐惧,痛彻心扉。
姬无生惨然一笑,额间冷汗不断:“你为了一条畜生给师父喂问心蛊吗?”
停云眸中幽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喂问心,你会说实话吗?”
姬无生垂下眼眸,苍白的发丝坠遮在脸上,将他的表情掩在昏暗中。
停云本不想再次催动蛊虫,可他沉默不语,一看就是不想说的模样,无奈之下,她脸色阴沉的看着他,唇边咒喃轻吐。
蛊虫受召开始发挥作用。
姬无生蜷缩起了身体,冷汗不断如雨下,他颤抖着咬紧牙关,依旧什么也不肯说。
停云怒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凤眸狠厉的瞪着他:“说!”
姬无生最终还是没有抵住问心的摧残。
问心之下,鬼蜮遁形,言灵如法,必出真章。
“煌玉必须死!圣蛇不可再养了!”姬无生苍白无力的唇不断抖动着,剧痛席卷着四肢百骸,以至于他的声音也颤栗。
闻言停云一愣,随即更是怒火滔天:“你胡说什么!”
当年圣蛇是他指导着炼的,如今要她毁了圣蛇也是他。
姬无生局促的喘息着,他抬起浑浊的眼珠看向停云:“南疆出现的第一条圣蛇,和煌玉一样转瞬长大,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它的主人对它疼爱万分,享受着一切圣蛇带来的利益与权利,可久而久之蛇越来越大,越发难以控制,最后圣蛇发了狂,吞噬了主人屠杀了整座城,南疆险些因它而亡,它嗜血吞肉像贪欲之鬼不断蚕食着四周一切活物。”
他捂着心口,痛苦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