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太子所提的第一问,西南究竟是乱好,还是安好。安时虽有一席安宁,但一旦冲突发生便是一场涉及数十万人的大祸,更何况,如今顾繁春将萧盛打造成无往不胜的战神,有了西南十一部的支持,萧盛有那个实力分裂一方小国,届时,将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而乱时,虽时有纷争,但因各自掣肘,冲突只局限在小规模,如立国国内的军队便可镇压。那么到底是乱好,还是安好……
乱也好,安也好,终是百姓之苦。念及此,阿宁低垂了目光。这便是苏瓷对她的敲打,也是他对于阿宁在西南所作的评价。终是有失妥当。阿宁看着款款的流水,潺潺而过,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头,苏瓷见她久未出声,收回了神色,又噙着浅笑,道:“渚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解,已是不凡。”
听他这般说,庄皇后方才松了口气,又命人给了些赏赐,正要过去,却听闻那头,女声再起:“殿下,贪欲若洪水之势,若堵截不得,可否疏之?”
庄皇后蹙眉,正要开口,却观苏瓷唇边多了一抹笑意,听他缓声道:“可。”
这最后的对话,场上唯二人知晓其中真意。庄皇后看向水帘那侧,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而一旁的渚临谵却是一身的冷汗淋漓,他哪里听不出那根本不是他家五妹妹,而是阿宁,这两人的争锋相对差点让渚家领一屁股的责罚。他早就看皇后脸色不对,又不敢吱声,今日幸好庄皇后给苏瓷面子并未追责,否则这回去青一块紫一块的就不止是渚笑笑自己掐的了。
席面上,庄皇后今日心情不错,饮了两杯酒,为防失态便早早离场,太子等男众不好在此久留,便也纷纷离去。众人也算是尽兴而归。
因住的偏远了些,阿喜今日并未随行,便由得阿宁慢悠悠地往回走,行至环溪的桥上,便见有人靠着桥身远远朝她看了过来。月色浮出云端,照亮那人的带笑的眼,和身上明月争辉服上带着柔光的丝线,阿宁左右看了看,他身旁的侍从倒也不知被他丢去了哪。
阿宁叹了口气,走上桥去,道:“还要继续训我?”
“我何曾训过你?”
细想来,今日殿上,他也不过是多问了几句,算不得训斥,无非是阿宁自己心中有愧,当日一时兴起,今日留下这般隐患。
见她也不回这话,倒是安静地站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学着他的模样靠着桥墩,似乎又不舒服,转身直接抱着那桥墩,又用脸蹭了蹭,苏瓷看阿宁这样子,便知她是喝了些酒才会这般贪凉。
“你打算怎么处理萧盛?”
立国虽说只是大渊的蜀国,但那里是苏瓷经营了许久之地,不会这般轻易让萧盛改变立国之内的格局。
“如你所说,疏导他的兵力往西走。”苏瓷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却在这样的月夜里尤为清亮,将阿宁从醉意中拔了出来。
“大渊南方的兵力穿越大漠往鲜国输送,会在沿途设下补给的点,以便此后商用,但军队过后,行经点需要维护,恒盛既然是萧盛提出来的,便该由他派人驻守。”
大渊借此让萧盛调集了五万兵马驻扎大漠,剩下十万兵力自然无法同时与大渊以及立国国内的兵力相抗衡,届时,萧盛只能南退。顾繁春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看不懂大渊这一步棋,定会适时提醒这是大渊的敲打,萧盛这些年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也算是能屈能伸,不会冒进。
“待恒盛建成,我会找理由让萧盛将兵力往大漠西边转移。”阿宁开口道。
苏瓷低头看向阿宁此时几分懒散的模样,道:“恒盛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闻此,阿宁抬头看向那人,月色之下她蹙紧的眉头显得那般分明,苏瓷神色不变,还是那般清浅地看着她,道:“阿宁,你若要安生的日子便不该再插手这些事,于你于桑氏都好。”
夜风幽凉,那人的话虽真切,但阿宁心中却还是有几分失落,她不再看那人,看着环溪中倒映的月色婉转,道:“恒盛我不会退出。”
苏瓷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听阿宁继续道:“我承认,一开始我会插手西南之事,只是不想再重燃战火,但我会参与恒盛,与你们无关,只是为了让桑家能有依仗。”
桑子城带头做得恒盛之事,若无像样的商家参与,这条商道此后的招募便会更难,况且桑子城并无建立商道的经历,但阿宁却有,她知道那些人要的是什么。
阿宁起身,几步走到苏瓷的面前,桥上的风已经将她吹得几分清醒,苏瓷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笃定。
“那日桑府,你问我现在可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我答你,能做我自己与家人在一起便是安宁,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我从前认为我如今所有足够让家人安宁度日,但我错了,东宫要剥夺桑府荫封之时,我只能受着,余氏嫌我桑府庙破之时,我只能看着,即便一个小小的冷氏要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也只能躲着。”
阿宁细细地看着那人一双墨色的双瞳,毫无惧色,“苏瓷你告诉我,我的忍耐换来的是什么?”
苏瓷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