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灯火通明的大殿比起来,建在后面的房间就显得无比昏暗。
黯淡,阴冷,像一座地下的冰窖。
以夜城如今的视力,骤然陷入黑暗也迷糊了一刹那,他努力挤挤眼睛,想要看清房间的布局,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啊,说起来,之前绑着女孩的车子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推出来的吧。
他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那么,这里是——
夜城慢慢抬起头,看清了是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
一截已经风干的腿。
干枯,黑黄色,像是腌渍的萝卜干,用一条粗绳穿起来,悬挂在房梁上——旁边又是一条。
手,腿,肋排,各种部位,整齐的吊悬于空中。
他的视线投向另一边,成排林立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透明的各类器皿,有些器皿中的液体还算清澈,有些则浑浊的仿佛放置了许久,不同种类的器官就在这或清澈或悬浊的液体中安静地浸泡着。
一个角落的木桌上剁着一把小臂长短,宽厚的菜刀,上面沾满了厚厚的黑色油垢,案板和一边的铸铁大锅似乎说明这里的作用,但以夜城看来,与其说这里是厨房,不如说这里是一座屠宰室更合适。
而且是外行的屠宰室。
过于荒诞的景象,一时间在掀起对非人恶行的愤慨之前,竟先一步唤起了一个厨艺爱好者的愤慨。
手腕一紧,他诧异于原本以为已经被打的失去意识的家伙竟还有抓着自己不放的毅力。
但,不过再斩一刀。
左拳高悬欲落,却忽觉掣肘。
夜城偏头看手肘处,不知何时搭着一只断口翻卷的青色手掌——并不是之前曾见过的那一只。
相连处一片冰冷阴寒,短短几个呼吸间,半条手臂已然感觉得些许麻木。他伸手去挥,却只是让自己的手也感觉到一股寒意,“手掌”似乎只是一个幻影,却没有实体,却能带来现实中的低温。
与此同时,更多的残肢断臂从阴暗的角落里纷纷蜿蜒着爬出,一点点朝着夜城挪动。一些残破的脏器也直接穿透了玻璃器皿,飘了出来,汇聚成一道污秽的水流,缠绕住他的双脚,让他感觉自己踩入了一片淤泥沼泽,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向下沉没。
寥寥几个呼吸,夜城身上就缠满了尸块,每一处被虚幻的残肢接触到的位置都会迅速的冻僵,被长时间触摸的地方已经开始缓慢地渗出血丝。
由无数怨灵施展的“鬼击”已然超越了怪谈中的限制,即使不去用手遮按也切实地开始侵蚀身体。
视线逐渐开始模糊,他恍惚间听到荒川茂得意的笑。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神击’!你就在这里变成让我更进一步的养料吧!”
这家伙,不但吃了这么多人,还把他们的……怨念?控制起来,作为自己的力量吗?
为虎作伥,听起来是在讽刺甘愿受加害者驱使的糊涂虫,但这些受害者又何曾有过选择的权力?不如说是迫鬼为伥更准确些。
“说得这么轻巧……”夜城喘息两口,哼了一声:“要是你能完全控制着些东西,不早就拿出来用了?你现在也不好过吧。”
“我?”荒川茂朗声道:“吾乃天人!些许怨魂,如何近的我身!”
(说些疯话……不对?)
夜城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虽然同样被困在残肢断臂军团的浪潮里,对方身上却真的少有攀爬的尸块。
有自保的办法?是什么?
在他思考的时候,又是一条黑紫的大腿从天而降,踏在一侧肩膀,身体逐渐麻木的夜城终于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半跪在地,而逐渐有了一定厚度的怨念泥沼一个起伏,大量虚无的尸块直接呛灌入他的嘴里。
一连串破碎的画面撞入脑海。
“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妈妈,我好疼啊……妈妈……”
“放过我吧!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还有很好的朋友!让我把她叫来代替我!”
“我以后不会不听话了!我要回家,呜呜……”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再见我的达令一次啊!”
以为拿到超高待遇的初出茅庐的毕业生,和父母闹别扭赌气出走的小孩子,虚荣的太妹,被骗入伙的被霸凌的学生,潜入搜查的警员,被迫走上地下赌场的大小姐……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这个黑色的房间中,被捆绑,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被一点点肢解,用最生疏,能够带来最大痛苦,却不会让人立即死亡的手法,切断四肢,剥下皮肤,拔掉牙齿和指甲,掏出内脏,直到最后才“仁慈”地割下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只为了能最大程度的让他们的绝望与恐惧发酵,而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已经数不清数量的……横死怨灵行军大群!
所以,你们绕过对方,是因为还残留着恐惧吗?
“呼呼呼……别挣扎了,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