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水运发达,芸娘乔装扮做一瘦弱矮小的男人坐船顺流而上直奔幽州。
幽州距离漳州千里之遥,只要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混入市井。
届时,不管是重生归来的徐进才,还是被她利用完就一脚踹开的李燕归,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报复她,只怕难如登天。
为了这一日,芸娘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细软行李。
满头青丝被包裹在帽檐里,因多日未清洗如今已是腥臭难闻。
船舱内有咸咸的海风吹进来,芸娘不喜烈日,便在屋内看话本。
她识的字不多,但话本里的字大多简单易懂,间或还伴随着插画,芸娘看的津津有味。
就这么在船上飘飘荡荡的住了二十几日,船只终于靠岸。
芸娘迫不及待收拾包袱下船,她现在一身臭鱼烂虾的味道,真是令人闻之欲呕。
芸娘是来过幽州的。
上辈子,徐进才四处投机取巧钻营人脉,终是被他搭上一条线拖家带口来了幽州。
清水镇的豆腐生意被迫歇业,一家子在寸土寸金的幽州城赁了间小屋子,坐吃山空,举步维艰。
小小的屋子里住着一家四口,气氛压抑难言,谁都没有好脸色。
芸娘坐不住,安顿下来后立刻去周边街巷走了一圈,对住着的地方也有了大概了解。
她本想重操旧业,继续出去卖豆腐赚些银两补贴家用。谁知此举却被徐进才严厉斥责了一番,话里话外说她不安分不安于室。
她一心为徐家考虑,为夫君考虑,何曾有旁的想法?
芸娘有苦难言,默默流泪。
徐母在清水镇做惯了被人吹捧的秀才老娘,乍然来到谁都不认识的幽州,不仅没人捧着她,街坊邻居还都比她们出手阔绰。
一两日尚能忍,三五日后徐母就开始日日在屋子骂爹骂娘的发泄,对芸娘也越发苛刻。
徐秀秀天生嘴馋。
小姑娘虽然抽条后瘦了些高了些,没有了以前的丑胖模样。但她的馋嘴是娘胎里带来的,无论如何也改不掉。
国都幽州样样都贵,那些精致好看的点心只手指头大小,竟要三两银子一盒。
徐秀秀日日被点心铺子的糕点馋的流口水。
家里实在难捱,芸娘便趁着婆母午睡时出门捡些旁人不要的菜叶回来煮饭。
四个人四张口,每日一睁眼便要吃饭,幽州的米面肉菜又那样贵,徐家如何吃的起?
可是徐母是不会听芸娘解释的,每日饭点一到,便坐在桌前等着芸娘呈饭菜。
她也不知她是何时被那人看上的,后来的事,芸娘不忍再想…
八百两银子,放在清水镇可保芸娘十年衣食无忧。
可一旦放在幽州城,这八百两银子就不够看了。
幽州城分城东城西坊市,城东多是富贵人家,城西则是平头百姓为众。
上一世,徐家是住在城西的。
那时她受尽磋磨一脸疲色都能被那人一眼看中,如今她青春正好貌美如花,岂非更危险?
为了避免麻烦,芸娘把脸涂的蜡黄游走在城东坊市。
多逛一日,芸娘就多一分后悔。
被李燕归这混蛋白白占了那么多便宜,居然才从他身上抠下来八百两和一个玉佩,真是亏了!
还有徐进才那厮给的几个金元宝,居然被忘在了清水镇,真是让她悔断肠!
可是如今再悔也无用,她只能暗暗掂量着自己的八百两看看能不能做什么小生意糊口。
可是思量来思量去,芸娘还是打消了自己做生意的念头。
她孤身一人,倘若做生意不赚钱还好,真赚了钱,怕是会惹人眼红,徒生许多麻烦。
重生之始,她只想着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当做依靠,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可是,李燕归的狠辣无情让她胆寒,让她惧怕,让她心生退意。
人命在他眼中仿佛不值一提。
今日他能面不改色杀了李大郎,陷害徐进才。焉知改日不会谈笑间置她于死地?
她和李大郎没有任何不同,皆是这世间最底层的蝼蚁。
李大郎尚且有爱他的爹娘愿意为他报仇,而她呢,无亲无故了无牵挂。
死便死了,不会有任何人为她伤心。
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她的死因。
后院争宠勾心斗角,一着不慎顷刻间命丧黄泉也是常事,她没有那个胆量拿命拼男人的良心。
何况她与李燕归本就没什么情分,皮相惑人而已。
尤其徐进才的遭遇,更是让芸娘浑身一震醍醐灌顶。
连有功名在身的徐进才都能被李燕归碾在脚底不得翻身,更别提她一介孤女。
这种被人掌管生杀予夺的滋味实在令她懊恼厌恶,所以她来不及细思将来,当晚就迫不及待逃跑了。
为了节省开支,芸娘赁了个小屋子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