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想知道,还请蒋夫人告知一二。”芸娘起身对蒋夫人做了一个揖。
楚瑶见状,跳起来连连摆手,“夫人万勿如此,还请坐下说话。”
她如此做派,蒋夫人也不好再避而不谈,挥退下人道,“实不相瞒,镇压洪连教之事确实颇多波折。”
“还请蒋夫人详谈。”芸娘紧张的坐直身子,立刻绷紧了神经。
“朝中派去的大军本应与当地守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逆贼,孰料当地守军临阵反水,导致朝中大军损失惨重。”蒋夫人微微摇头叹息,“现在豫皖鄂等地府衙尽皆沦陷,朝廷已半月未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芸娘听的眼皮直跳,咽了口唾沫道,“难道这还不是最糟的?”
“夫人冰雪聪明,让我赞叹不已。”蒋夫人瞥了眼瞪大眼睛一脸傻样的女儿,语气惆怅,“前线来报,听说洪连教大批人马已奔赴冀州,说不得冀州也马上就要沦陷。”
冀州?
那不是周尧均的老地盘?
他曾做过冀州刺史,对于边防布守兵力粮草城中要道只怕一清二楚。
沦陷是早晚之事。
冀州距离幽州不足五百里,一旦冀州失守,幽州城危在旦夕。
芸娘的脸色太难看,蒋夫人不放心的给女儿打眼色,示意女儿前去查看芸娘情况。
楚瑶会意,迈着步子来到芸娘身边,轻轻唤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少女的轻声呼唤让她终于回神,芸娘不安的眨了眨眼睛,扯出个假笑,“我没事,一时出神而已。”
蒋夫人年纪摆在那儿,经的事儿比芸娘多,阅历也不是芸娘可比拟的。见这未过门的貌美如花王妃被吓得面无人色,当即和缓了脸色劝道,“事情虽紧急,夫人倒也不必把一切想的太糟。流民虽有摧枯拉朽之势,但他日一旦兵临城下,各州府和陇西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一旦国灭,那些州府就瞬间变成了前朝逆臣人人喊打。他们现在隔岸观火不肯出力,早晚有他们出手的时候。”
芸娘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想挤出个笑缓和气氛都做不到。连蒋夫人蒋大人都是这么想的,怪不得区区流民能威胁到大梁朝的生死存亡。
每个官员,每个州府,都只想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各自为政,避实就虚,独善其身,难道这就是大梁朝的为官之道吗?
生死存亡之际,竟然都只想着依靠他人?
陇西王,所有人都在看着陇西王,等着这位倍受推崇的大梁朝常胜将军出兵镇压洪连教。
所有人都有恃无恐,笃定陇西王早晚会出手。
但,倘若,他袖手旁观呢?
倘若他有不臣之心,欲取而代之呢?
当年庆元帝力排众议封十八岁的曹蛟为陇西王,将西北五十万守军尽数交到他手上。庆元帝在位时,曹蛟忠心耿耿,从无异动。
彼时能用庆元帝对曹蛟有知遇之恩解释。
可是如今,在位的是四岁的盛同帝。君臣的知遇之恩不在,那虚无缥缈又抓不住的君臣扶持不在,用什么来控制曹蛟让他安分守己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担心曹蛟谋反?
亦或者,百官根本不在意谁是皇帝?
就算改朝换代,但世家门阀不会变,皇帝只有一个,真正做事的还是那些文武百官。一旦新帝上位,新朝不稳,少不得启用旧朝官员用以稳定朝堂。届时,官员还是官员,唯有皇帝换人了而已。
唯有皇室牺牲了而已。
想通此节,芸娘瑟瑟发抖。此刻她再看蒋夫人,只觉得那和善可亲的面具下是冷漠睥睨一切的漠视。
偌大朝堂,真正在意洪连教的唯有一人,那就是皇室血脉,当今幼帝亲叔叔,端亲王李燕归。
小丫头似乎察觉到了娘亲的情绪,小胖手安抚性的拍拍娘亲的胳膊,“不怕,不怕。”
女儿稚嫩可爱的举动让浑身冰凉的芸娘找回一丝温暖和理智,她亲亲女儿小手,“娘没事妍儿别怕。”
摄政王虽然离帝位只差一步,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摄政王是臣,皇帝却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百官会全心全意听命于君主,却不会真心臣服于一个权臣。
一步错,步步错。
芸娘心绪复杂的起身告辞,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离开。若是当初宫变时,李燕归一步到位直接称帝,就不会有现在源源不绝的麻烦事。
可是,她不能怪他。
世上谁也不能怪他。
他本就是身不由己,被所有人推着往前走。
周尧均,芸娘牙关咬紧,喉头细细思索着这个名字。
若是他死了就好了,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流民不过都是些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所求不过是一日三餐混个温饱而已。若没有周尧均从中作梗兴风作浪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