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溪发现宋甜自从做了豫王府的女官, 变得与先前不同了。
以前的宋甜沉默安静,虽然生得好看,却不声不响, 不争不抢,如一枝朱砂梅静静地在墙角开放。
如今的宋甜话虽还不多,却爱笑了, 而且说话做事很有主见。
譬如现在,张兰溪明明心里很想去西偏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由自主被宋甜有说有笑给带走了。
到了兰苑,张兰溪招待宋甜在明间喝茶。
夜已经深了, 锦儿也不叫醒小丫鬟绮儿,自己张罗了几样果碟送了上来, 又奉上了宋甜爱用的清茶。
张兰溪起身, 把一碟雪白的酥油鲍螺送到了宋甜面前,道:“这是我亲手拣的, 统共没做几个,你尝尝吧!”
宋甜笑盈盈道:“我得先用香胰子净手。”
她的指头捏过毒药丸子,得好好洗洗。
细细洗罢手, 宋甜拈了一个酥油鲍螺吃了, 只觉如甘露洒心,入口而化, 甜美异常, 便又吃了一个。
张兰溪又奉上清茶:“咱家人都爱用果仁泡茶, 只你爱用清茶, 这是我兄弟从渝州带回来的蒙他明日要过来看看,可这院子如此简陋,有什么可看的?
紫荆用罢饭就过来叫宋甜:“姑娘,都过子时了,咱们还去药库么?”
宋甜这会儿精神得很:“去啊,为什么不去?”
这次去京城,她得提前准备许多用得着的药呢!
今晚月色很好。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从药库出来,宋甜和紫荆连灯笼都不用打了,一人提着一个包袱走在女贞小径中。
紫荆掂了掂手里的包袱,有些心虚:“姑娘,咱们拿走这么多生药,葛二叔他们不会发现吧?”
宋甜笃定得很:“没事,我和我爹提过一句,说我会去药库拿些生药用。”
紫荆又问:“姑娘,你说的那个药,对身子有没有坏处?”
宋甜笑了,道:“是药三分毒,自然是有坏处的,服下一丸,起码得先拉半夜肚子。”
紫荆有些失望,“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宋甜听出了紫荆声音中的遗憾之意,忙道:“怎么了,紫荆?”
紫荆看着前方树枝树叶在地上撒下的黑黢黢的影子,低声道:“这种药若是对人身体无碍就好了。有些女子,生了不少儿女了,可还是会怀上,不得不生下来,往往会把小孩子塞进便桶里溺死,或者等长大一些再卖了――若是有这种药,不想要孩子了,服下去就不会怀孕,那该多好。”
她原来的名字叫多妞,就是因为爹娘嫌她多余,养到六七岁就把她卖了。
不过她还算幸运,她后面的弟弟妹妹都被溺死了。
宋甜听了,原本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来。
对啊,她若是能炼制出无毒的这种药,岂不是能帮到很多女子?
宋甜把右手提着的包袱换到左手,揽着紫荆的肩膀,轻轻道:“以后有了空,我会试着改良这种药的。”
紫荆一向盲目相信宋甜,当即笑了起来:“那我等着――不过用的药材可不能太贵了,不然一般人买不起的。”
宋甜“嗯”了一声,道:“放心吧,我晓得。”
临睡前,紫荆问宋甜:“姑娘,宋榆会不会连夜逃跑?”
宋榆毕竟是她喜欢过的人。
宋甜闭着眼睛道:“宋榆不会走的。他太老实了。若是宋槐那奸诈小厮,大约会拐了一笔货款,到运河码头登上夜行船,连夜往江南去了,闯荡一番,十年后谁知会走到什么地步――宋榆只会傻乎乎等着主子处置他。”
“好处是被我吓了这么一次,以后他怕是不敢再帮三娘了,也不敢再和三娘兜搭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他和三娘的事告诉爹爹的。三娘就离不得男人,没有宋榆,还会有别人。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必害了宋榆呢?就让这件事静悄悄过去吧!”
紫荆“嗯”了一声。
宋甜又道:“你明日一大早,就去门房找宋榆。”
她边想边说:“你告诉他,以后西偏院的人若是让他往外传递书信信物,或者找人,就让他悄悄回禀我,我就不把昨夜之事告诉爹爹了。”
紫荆答应了下来,躺在榻上渐渐睡着了。
宋甜一时还睡不着。
她侧身躺在纱帐内,脑海中浮现白日午后在摘星楼窗子那儿见赵臻时他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轻轻叹息道:他可真好看啊,若是回了京城,怕也是京城第一美少年,不,应该是大安朝第一美少年……
想着想着,宋甜不由自主也进入了梦乡。
初夏的早晨凉爽得很。
张兰溪端坐在兰苑堂屋理事。
丫鬟、媳妇、婆子、小厮和伙计进进出出,有的是领对牌,有的是领银子,有的是来回话,有的是来送帖子,整个兰苑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魏霜儿扶